两个身着柳泉市立制服的学生并肩漫步在午夜黑暗而静谧的校园里,亮橙黄色反光背心标志着他们夜巡队员的身份。
甲打了个哈欠,嘟囔着。“啊——太阳都快出来了!”
“早的很。”乙打开手电看了看表,“现在还是一片黑。”
“重点不是这个啊,”夜巡队员甲夸张地张大着嘴巴,指着另一人喊道,“是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,怎么可能会有情况嘛!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么辛苦又没有意义的事啊——”他又打了个哈欠。
“为了社区服务学点,越晚班越多。”夜巡队员乙啪嗒一声关上了手电,“我昨晚9点就睡了。”
夜巡队员甲沉默了。
“你竟然就这样承认了。”
“反正是事实。”
夜巡队员甲再次沉默了一会。
“你有听说过校园里午夜幽灵的事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!据说都是四年前死在校园里的学生,会继续游荡,抓住活人倾诉自己的悲痛。”
夜巡队员甲摆出一副吓人的姿态,阴阳怪气地讲述着这个故事。
“别说了。”
他们集体沉默了一会。
“把手电筒给我玩吧。”
“不。”
“给我嘛,又不是你的。诶呀!”
手电筒在黑暗中被甩了出去,在地上滚了两圈,停了下来。
“哈哈我拿到了!”
夜巡队员甲大笑着扑向地上的手电筒,正要把它捡起来时。发现他的面前,屹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,它融入黑夜,以至于让夜巡队员甲产生了一种那是幽灵般透明的错觉。他向后一倒,用四肢向后移了几步,惊恐地盯着眼前的景象,心跳愈发激烈。
“啊啊啊快跑啊!”
夜巡队员甲猛地窜起身,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夜巡队员乙,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。
李哲拿起了地上关着的手电,开了开,立在了地上,转向了沈林夕,“现在就去吗?”
一条搭着棚架的长廊延伸到花园的深处,牵牛花的藤蔓顺着棚架,开在头顶上。棚架下的长凳面对着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。
“我都想好了。这个位置刚好在半山腰上。外面一直到海边都没有什么高房子,正是为了我们看日出而准备的地方啊。”
李哲听到这略微兴奋的声音,点了点头。
“只是还有两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问题?”
“你确定我们所面对的方向是正东方吗?”
李哲听到沈林夕捂着嘴倒吸了一口气,有些疲惫地低下了头,举起了左手的食指,指向了他们正前方略偏左的方向。
“东。”
“那也差不多可以看到啦!”
“第二个问题:现在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。”
“没关系,”沈林夕打断了他,“李哲可以和我说话啊。”
李哲抬起头来,有些吃惊地看着她。
“如果我没有睡着的话。”
“李哲有什么外号吗?同学,朋友啊给你起的?”
“没,啊,有,”李哲有些疲惫,“有一个女同学,看到我总是不高兴,一不高兴就叫我臭折子。”
“’臭折子’,不太好听呢。”
在这个问题被提出起那一刻,李哲似乎已经知道对方想要让他问什么问题,然而他却拒绝那么做,所以才有了接下来十几秒的沉默。
“我呢,”沈林夕打破了宁静,“大概是因为我总是睡着了吧,同学们给我了绰号我也没听见呢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想叫你’臭折子’呢,李哲希望我叫你什么呢?”
“随便。”他尽可能地使自己保持着清醒,“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换方式称呼我呢?”
“啊,那是因为……”
她竟然语塞了。李哲想着,闭上了眼睛,把手背搭在了额头上,让自己不要去想这背后的原因。他也没想追问下去,只是敏锐的嗅觉总是下意识地抓住微小的变化。
“沈梦。”
什么?
“那是我原本的名字,”
那是沈林夕坚定的声音,“我的父母都是这么叫我的。每当他们要将我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,就会轻轻地呼唤这个名字。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哦。”
“那还真是属于你的家庭的独特存在。”
“但是现在不是了,”沈林夕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要把这个名字也送给你哦。”
“谢谢,但是我叫李哲。”
他的肩膀被狠狠地推了一下。
是的。李哲心里很清楚自己在装傻。我明明可以理解的,但是却不敢去想。
“你可以叫我沈梦哦,”她的声音有些羞涩,“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,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了。”
“如果你不反对。”虽然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,但李哲还是没有忘记补充,“唯二。”
“那,要不现在就试着叫一次吧,”她轻声念着那两个字,好似在自言自语,“沈梦……”
恐慌。
李哲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,他把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搓了一搓,让自己精神起来。
“我告诉你一件事吧,嗯,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吗?我刚才在想……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陪你坐在这里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今天晚上是你计划里人生中最后一个晚上了。而我们要让它过得有意义,对不对?每一分,每一秒,都不应该浪费。”
有意义!我在说些什么?
“嗯。”
沈林夕没了笑容,她低下了头,声音不那么坚定了。
李哲有些自责。为什么要主动挑起这个话题?大家一起装傻,不去触碰那些不想触碰的事,自然而然地遗忘,不是更好吗?不,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,假装遗忘更加危险。
他回到了现实中。
“是我的错。”
“咦?”
“正如我刚才所说,这是你目前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夜晚了,我刚才竟然差点就又睡着了。像那样把你抛弃在清醒中,我很抱歉。”
完全没有理解这个跳跃的沈林夕不知此时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,最后只是在慌乱中也不明所以地接受了道歉。
“所以,我们应该毫不犹豫地执行你的第一个提议。”
“诶?是什么?”
“谈话。现在就让我们回到开始,重新进行一个话题,如何?”
“啊,好。”
“那么,”李哲叹了一口气,放松下来,又靠到了椅子上,“我们再来讨论’梦’吧。”
“要说那些听不明白的东西了吗……”
“你明白的。你看了很多书,不是吗?”
“如果我不会睡着的话。”
沈林夕小声喃喃着。
“从一个基本的话题开始吧?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会肯定,现实是现实,而梦却是梦呢?”
他顿了一会,自己继续下去了。
“我在梦里不会认识到那是梦,可是我在现实中却毫不犹豫地肯定这里不是梦境。我想要理解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种区分。”
“这是建立在梦境现实的二分法之上的吧。”
“讨论的对象只有两个。我也考虑过幻觉,但是结论是只有梦境和现实是不可重叠的。”
“梦和现实的区别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很明显了啊。要是去问他们的话一定会这么回答的:’梦是虚假的,现实是真实的。’”
“那样的判断是建立在已有的价值判断上,就像带着墨镜问看到的东西是什么颜色,这也是为什么我首先怀疑的一点是现实和梦境存在区分。”
“我明白李哲的意思啊,但是人是摆脱不了已有立场的影响的。”
“我并不打算排除已经存在的立场。所要分析的环境已经成为我们思维的一部分,想要主动排除掉正在影响我们的环境因素,无异于精神自杀。但是我认知中已有的事实是:在现实中我可以进行梦境和现实的区分,但在梦境里,却没有办法进行这样的区分。”
“很容易理解吧,就好像一个掉进骗局的人在戳穿骗局之后清醒过来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,一旦了解了一个骗局,基本就不会再掉进去第二次了。但是即便在你知道梦境和现实的差别之后,每一次做梦时仍然无法区分梦境和现实。”
“那就又回到幻觉了,就像错觉还有幻觉一样。即便你理解了它的原理,也没有办法同时看到错觉和原本的样子。”
“但是视觉错误也好,药物幻觉也好,都是基于现实状态下的外来之物。你应该知道梦境中的感觉,是建立在现实中的感觉之上的吧?”
“啊,是的呢。盲人的梦中没有视觉,色盲在梦里也无法区分颜色。”
“如果你将现实中的感觉归纳于外来,那么梦境的建立却是来源于自身。”
“这不就是现实和梦境的差别吗?”
“看上去的确是这样的,但是这样的结论是有以现实为本的色彩的。这种现实本位的认识是来源于哪里?我一开始觉得是时间,因为对于人类而言,睡眠的时间最多占一天的三分之一,而科学意义上真正的做梦时间,快速眼动睡眠期则更短。当然,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。”
他看了一眼正眯着眼睛的沈林夕。她似乎意识到了李哲的突然沉默。
“喔……我只是有点想闭上眼”
“我一开始想,也许正是因为处于两种状态中时间的巨大差异,人才会将现实中的自己定义成真实。然而我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——无法证明梦境与现实的时间观念统一,即便我梦到了一个时钟,它也不能证明时间过的与现实中一样快,因为时钟只计量自己,时间却只能通过认知来度量。因此,如果只是单单通过时间去判断的话,依旧是因为我们身处现实所以认为这是现实的思路。那到底是否存在着在梦境与现实中通行的东西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我又想到了感觉。梦境中出现的感觉和现实中相同,但这并不一定代表着梦是基于现实创造出的幻觉,也许恰恰相反,现实和梦境的感觉具有同源性,甚至可能是现实来源于梦境。虽然梦境与现实中的时间观念也许并不统一,感觉却是无法脱离时间而存在的。换言之,在时间停止的时候,人不会有感觉。”
“啊。”
“一段时间内的感觉让我想到记忆。虽然存在着一个画面的记忆,但是对画面进行分析时一定有时间流动和感觉的形成。回到梦境和现实的差别上来,在现实中,人们会记得睡觉前的事,但却总不知道一个梦是如何开始的。”
“嗯。”
这个音节拖的很长,很弱。
“但也许并不是梦不连续,而是现实中的我们无法对梦进行连续性的测试。”
在现实中对过去记忆的分析和对梦境记忆的分析有什么区别?
“视角。现实中用来对比所谓’过去’的,是第一人称的’现在’。但是在检验梦的连续性时,两个对象都是’过去’。在醒着的时候,人们的意识永远走在现实的前列,因此可以进行记忆的连续性检验,但是在另一故事线中梦境的记忆却总是落后于现实中的主观意识的。”
所以现实记忆延续的判断,只是因为人能够随着主观意愿随时进行当前与过去的比对。
“如何肯定现实中的记忆是连续的?有这样的疑问时,主观意识可以马上进行回忆。但是你在梦境中有考虑过自己的记忆是否连续这个问题吗?如果没有,究竟梦境中的记忆是否连续,以醒着的视角是无法证明的。”
只有能够在梦中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才可靠吗?
“人们通常认为梦境只是在现实中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偶尔插入的时间,但倘若梦中记忆的连续性和统一性不能被证伪,那么梦境和现实有可能不过是人的意识存在的两个对等的世界。”
但是在做梦时,现实的时间并没有停止。
“我在梦中的时候并不知道现实是如何改变的,只能在醒来时看到结果。”
是的。
“既然如此,在醒着的时候,梦境是否也有可能在变化着,所以当我再次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,那里也发生了改变?”
李哲想要坐直了,才发现自己的肩头沉沉的。他转过头一看,那是沈林夕正倚靠着他,已经平静地睡去了。
他不解地抬头看了看夜空,又盯着沈林夕的脸颊思考了一会,突然欣喜若狂。他双手扶着沈林夕的头和身体,轻轻地把她平放在长椅上,又帮她将鞋子脱了,将双腿也抬上了椅子。最后他把自己的雨衣脱了下来,盖在了她身上。
李哲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,然后被一个哈欠打断了。
终于可以睡了。
他从自己的包里找出睡袋,在长椅前的空地上铺开来,躺进去,闭上眼之前轻声喃喃了一句。
“晚安,沈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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